施涫瀾拉著李菁秀回到李家藥鋪。
看他兩牽著手進門,許書芬與李菁秀的兩個哥哥是有些驚訝的,且表情怪異的,反而是李義羅一點反應都沒有,許書芬知道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但她也沒有急著多問,他知道施涫瀾會主動說明。
面對李家眾人,施涫瀾離開了自己的思緒,發現自己還拉著李菁秀的手,而李菁秀此時早已不再瑟瑟發抖了,反而是滿臉通紅的閃躲著施涫瀾與眾人的視線,施涫瀾覺得一時尷尬,趕忙鬆開了她的手,要開口對眾人說那思考了許久的計畫。
「咳...咳...」誰知施涫瀾卻是剛才發生那麼多事,又閉口那麼久,竟是口乾舌燥說不好一句話。
李青宏見狀,倒了兩杯水給他們兩人。
施涫瀾潤過喉,又輕咳了幾下。
眾人沒有多說一句話,都靜等著施涫瀾開口說接下來的事情。
施涫瀾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我想,直接跟阿婆撕破臉對付那個鎮尼是不切實際的,一來這樣撕破臉對你們兩家不是很好,直接撕破臉這樣李叔叔會難做人。」
許書芬瞪了李義羅一眼,說道:「沒關係,你不用管你李叔叔。」
李義羅怪看了一眼許書芬,似想發作,但又吞了下去,不做反應,繼續聽著。
施涫瀾看了看許書芬與李義羅兩人,頓了頓又說道:「事情扯到明面上來談總是不好,這樣說不定對方就肆無忌憚了,我們反而變成被動,現在私下解決我們還掌握了主動權,二來嘛,要我直接對付那個鎮尼,我也是力有未逮。」
一聽這一句「力有未逮」眾人心裡一沉,他們本以為施涫瀾可以對付那鎮尼的,現在施涫瀾卻是說他沒有辦法了?
但他們依舊保持沉默,準備聽施涫瀾接下來怎麼說。
施涫瀾緩過一口氣,說道:「我有個計劃,阿婆現在的狀況似乎不太穩定,我覺得你們可以建議本家那邊,讓他們送她住院觀察觀察,做個詳細的檢查,好好檢查一番,最好是讓她出去住一陣子。」
許書芬眉頭一皺,她巴不得阿婆就這樣去了,一了百了,什麼問題都跟著沒了,現在還要她去建議李家讓她好好檢查,這她當然千百個不願意。
李義羅一聽,卻是擔心起阿婆的身體,神情略有些擔心緊張。
李家人的反應都看在施涫瀾的眼裡,但他也不急,又繼續說了下去:「阿婆家那邊合院太老舊了,那牆壁的石灰落不完,這種環境對病人不好,所以就趁阿婆去住院這個機會翻修一下,也好讓阿婆回來時有個舒適的環境住,而李家要施工,這李家人也當然要搬出去了。」
許書芬不明白施涫瀾究竟什麼意思,究竟要幹什麼,但李義羅卻說道:「對,阿婆的身體應該要好好去檢查一下,房子也該要好好整修一下,這樣比較好。」
許書芬眉頭一皺,這施涫瀾發什麼瘋?吃了李義羅口水?
施涫瀾又說道:「這樣支開李家人,我好去偷,去對付那鎮尼,有阿婆在,我對付不了,若她不在我卻是很有把握的。」
這一說,許書芬恍然大悟,根本不用多問,她已經認同了施涫瀾的計畫。
但她卻又擔心起這計畫成功的可能性,送阿婆去檢查這還沒問題,但李家人會同意修屋嗎?
這個問題施涫瀾當然是考慮過的,他也有相當把握,對於老宅的整修他可是一直都有在關注,所以他知道,現在整修老宅有政府補助可以請領,而且要請的那專業團隊,他也是有認識,這個報價或工期,用一個人情都是好解決的,依照李家人貪小便宜的個性,花小錢卻有舒服的房子住,他們一定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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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福興鄉二港仔,那一處三合院,那一處沒有院牆、沒有門樓,占地百多坪的三合院,此時正聚集著許多人,那些人進進出出,正搬卸著什麼。
細一看,是些工具、木料、泥沙。
而再細看,那些人當中,竟有著張亨宋的身影。
那是烏魚寮人文工坊的修繕團隊,施涫瀾認識的專業團隊還能是哪個?
在鹿港修那古宅的團隊也就那幾個,加上有請領過補助的團隊,張亨宋的烏魚寮人文工坊可以說是經驗豐富,讓施涫瀾混進團隊中,進去合院探個一二實在是不難。
也如他計畫,許書芬成功說服了李家人送阿婆去詳細檢查,並修宅子,而烏魚寮人文工坊也成功地拿下了李家合院的修繕工作。
要拿下這個工作並不困難,阿婆住院的時間肯定不會太長,李家人要修宅子,人都要暫時搬出去,時間這般緊迫,能應下這份工作的團隊並不多,所以施工時間如果能保證,肯定能拿下。
烏魚寮人文工坊為了配合施涫瀾,當然是把工期排成優先,自然毫無競爭的就得到李家的青睞。
這是施涫瀾計畫的第一步,趁著人多混亂,混進去,有了這一層掩飾,這樣就不用正面對上阿婆。
李家合院的開工很快,烏魚寮人文工坊把李家的工程排上了第一順位,卻不急著施工,施工團隊二十幾人,整天在李家忙進忙出,卻也不見什麼進度,這都是施涫瀾的要求。
但萬一阿婆出院了要搬回來,施工還沒完結該如何?
施工團隊才不會擔心這個問題,工施下去了最大,拖工那是常事,現場一團亂,就做不完,你想搬回來,那你倒是搬回來阿!
所以這之後就是李家人要自己頭大了,烏魚寮人文工坊配合施涫瀾拖工,施涫瀾就有了許多時間來處理這件事。
這就是施涫瀾的打算,但是這也是個賭,他得賭李家人除了阿婆,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個鎮尼的事,而阿婆匆匆被送去醫院,那些鎮尼的容器一定還在李家,而李家人不會去動它。
施涫瀾訂下了這個計畫,也有了相當的把握,但那把握卻不是十成十的,雖然混進去是沒有什麼問題,但這中間依然有許多變數,他心中還是懷有忐忑。
工程定下來那天,李家人就開始動身搬出去,李家人是搬去哪裡借住施涫瀾是管不著,李家人是那樣就順順的搬出去了,只要房子留著東西沒動就好。
所以烏魚寮人文工坊卻是為了配合施涫瀾而沒有讓李家人把東西全搬走,他們說目前尚在評估與規劃,到時施工時只要李家來個人看著,那些家具雜物暫時移移就可以了,這與一般施工需清場的規矩不同,這一說自然就是為了防止李家人移走鎮尼的容器,雖然並不是絕對,卻也可一試,而李家人也只覺得方便竟也沒有懷疑。
李家人搬走後,施工團隊來到那阿婆家合院。
那是一處典型的三合院,沒有院牆,沒有門樓,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埕,因為要申請文化局的老宅修繕補助,不能見鐵皮鋼骨,所以那屋頂有包著黑色鐵皮隔水的右護龍,也就是阿婆的住處,那鐵皮必須掀開,工程較為浩大,因為那住院時間較難控制,所以李家人要求此處先修,需要重點處理。
施涫瀾也不多等,待到李家人搬走,施涫瀾與一直在現場與李家人溝通的張亨宋確認過,李家人並未帶走什麼奇怪的東西,施涫瀾便寬了幾分心,未以免多出變卦,馬上就與李菁秀來到阿婆住處要探那鎮尼的虛實。
隨著他們離那合院越來越近,李菁秀也是悶了許久,這才擔心開口問道:「阿婆不在你真就能對付那個鎮尼嗎?」
施涫瀾回道:「應該是沒問題吧,阿婆不在,我應該能鎮壓那鎮尼,而且我們不只要鎮壓,我們還要把那容器給替過,房子修繕這絕對是個好機會,施工團隊人一多,現場一亂,我們便可以把東西給替過去,阿婆絕對沒那麼快發現。」
李菁秀擔心道:「替過去,什麼意思?那萬一阿婆跟鎮尼有聯繫呢,我們會不會一動手就被發現?」
施涫瀾點點頭:「對,替過去,你忘了我家還是開古董店的?弄個一樣的替過去有什麼難?而你說的跟鎮尼聯繫者點這也是一個可能,也是我們要賭的地方。」
依照原本的計畫,施涫瀾今日並不取走那些容器,而是要拍下照,再利用三此齋的門路,去弄仿造的相似的容器來替過,這樣阿婆回來後也一時無法發現。
這個計畫他的把握很足,就算阿婆跟那些容器有聯繫,一被偷就會發現,但到時東西已經到手了,自己又能揍那些鎮尼,阿婆沒了鎮尼,難道還能玩出花來?
就擔心......
兩人踏入那右護龍,施涫瀾握緊了木牌,阿婆不在,他應該是能敵那鎮尼的?
施涫瀾自顧這樣想著,但有了先前的經驗,他心裡也不是很有底,手心陣陣冷汗,使得木牌變得有些滑溜難捉,施涫瀾只等握得更加謹慎,生怕那木牌滑了出去。
施涫瀾接觸這些玄怪的事情也算入了門,一進門就這屋內氣場不同一般,果然是有些陰冷,他提上了心,有些緊張。
李菁秀跟在他身後,看起來比他更緊張。
施涫瀾觀察了一下房內,擺設實在雜亂,有股怪味難聞也不知怎麼形容,且屋子內果然是陰冷了些,但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李菁秀也緊張著,希望事情快點順利結束,不要出亂子,直說道:「床下。」
施涫瀾心中一凜,既然不見鎮尼出來,他索性抓著手電筒,趴到床下一看,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做好被嚇到的準備,也做好與鎮尼搏鬥一番的準備,但隨著手電筒的光掃過床底,他的一顆心卻是沉到谷底。
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沒了。
空了。
僅有一絲氣息殘存。
而那現場只剩一個破掉的罐子,那牌子依稀可見李昌羅三字。
李昌羅的罐子在這,表示其他的罐子先前應該也在這,這是李菁秀親眼所見,絕對不會有錯。
而現在其他的罐子全都消失了。
鎮尼被轉移了。
難道阿婆被送去醫院時有時間去轉移?
還是施涫瀾自己根本想錯了,李家人有其他人清楚這鎮尼的事?
這一下是麻煩了。
施涫瀾並不死心,手電筒再次來回的照過床底看個仔細,那床底的灰塵很多,而那破罐子旁留有幾個淺色的印子,灰塵特別少,這擺明先前罐子仍然在這裡,而施涫瀾真的錯過了。
施涫瀾照著照著,突然發現這上方床板的木橫條,似乎夾著一個牛皮信封。
「疑?這是...」
李菁秀沒有去看那床底,她不知道施涫瀾就竟看到什麼,聽聞那聲疑惑聲,李菁秀問道:「怎麼了?找到了嗎?」
說著,施涫瀾已經取下那下信封,離開了床底,他說道:「不,容器已經被移走了,但是我找到這個,藏在床底,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聽聞罐子被移走了,李菁秀一顆心也沉了下去。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知道。」
「打開看看?」
李菁秀聞言,接過了信封,輕輕繞開封線,將裡面的東西取出來。
裡頭是一張信紙與一張已經泛黃斑駁的照片。
那照片是一個纖瘦的年輕的男子,穿著白色的西服,神情嚴肅,正坐的照片。
只見信紙上以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的俊秀字體寫了一首詩:
《芙蕖》
青煙藹藹繞荑纖,
白露瀼瀼映句廉。
漾漾孤芳枝獨秀,
粼粼碧水綻紅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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