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飄著，有些刺鼻，有些臭。
那是哪來的便宜煙我不知道，我不抽煙，也沒抽過，所以我不懂，只知道臭。
能在爸的茶桌上抽煙不會被趕走的人只有一個，他的堂弟，華叔叔。
很多人說他是老流氓，其實他真的是，雖然他身上沒有刺青，有老婆兒子有家室，
會在鹿港到處閒晃，看起來只是個普通阿伯，但他真的是老流氓，他煞氣藏不著，一言不合
就要輸贏。
他總說他年輕時一個人拿一把武士刀，追著14個人滿街尾跑。
他總說他年輕時跟黑牛喝過酒，打過架。
我私下問過父親是不是真的，父親沒有否認。
茶桌上，他的煙燒出了長長一條煙屎，他的那杯茶也涼了，他沈思了良久，動也沒
動。
他突然道：「汝講，汝寫遐啥？」
譯：「你說你寫這啥？」
我道：「茶桌異聞跟洛津渡，鹿港的鬼仔故事。」
他問，他語重心長：「汝，寫這，汝毋驚？鹿港鬼多，汝尚好莫毣。」
譯：「你寫這你不怕？鹿港鬼多，你最好不要碰」
他抖掉那一條煙屎，吸了一口，吞雲吐霧，然後就撚熄它。
這根煙他總共才吸了兩口。
眼前這個老流氓叔叔是有故事的，他碰過，他知道怕，他知道惜命。
他開始說了....
華叔叔住在「街尾」，街尾是鹿港的一處地名，是臨近地藏王廟的社區，那裡有一
大片的老紅磚矮房。
身高超過180都會撞到頭的那種。
那個時候他很年輕，常會去鄰居家串門，那時的人也常把別人家當捷徑，從前門進
，後門出，打個招呼就從別人家穿堂過，也不覺得尷尬，很正常，很方便。
華叔叔的家沒有後門，要去後街他都借過鄰居家。
那是一個獨居老婆婆的家。
那個時候的社會貧窮，百姓皆惜電，甚至許多民宅連電都沒牽上。
婆婆家是有電的，但只有直接用電線吊的兩盞五燭小燈泡，矮屋採光又不好，房子
是終年的昏暗，甚至很多時候婆婆是不開燈的，昏暗更是談不上，只有黑暗。
華叔叔每次要借過時都會進門喊：「阿婆阮借過喔！」
為什麼用喊的？因為太暗了，他看不見阿婆在哪裡。
而屋子裡總會傳來阿婆簡單的回答「欸！」算是答應了。
儘管華叔叔走得熟，偶爾借過時還是會撞牆，但年輕人經得起撞，沒關係。
老婆婆就不是了。
有一天就突然聽說那老婆婆跌死了。
喪事簡單，喪事後從此房子就沒人住了，也沒鎖上，就這樣空著。
有次華叔叔依然借過，只是他忘記老婆婆不在了，他進門依舊習慣的喊了：「阿婆
阮借過喔！」
才喊出來他就想敲自己腦袋。
喊什麼呢！人都往生了。
「欸！」
突然有聲音回話了！
黑漆漆的屋子裡有其他人，而且回話了。
華叔叔嚇得，他去摸頭上的燈，那時的燈開關在燈泡上，所以必須摸燈，他想知道
是誰在裝神弄鬼嚇他，他要揍他一頓。
「啪」一聲，燈開了，五燭小燈泡在半空中晃呀晃的。
他透過搖晃的昏黃燈光，在屋子的另一角看到了。
看到了一個身影。
祂滿臉皺褶，祂在笑。
老婆婆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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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一直以來我所敘述的鹿港各地名，大家可以參照下面這張
圖是我從鹿港鎮誌裡翻拍出來的，不知道行不行，如果不行我再刪掉。
http://imgur.com/gallery/DQpSKY8
裡面標得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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