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大伯回來，說了許多往事。
我泡茶給他喝，他就不斷的說著。
根據他的描述，我記下了這篇。
其實我是知道爸爸那輩小時候住過許多地方，因為家道中落，家也就搬來搬去了。
住的房子也都不太好，除非真的不行，不然是不搬的，畢竟，窮比鬼還要可怕。
大伯說到，其實在阿祖那輩之前我的家族在鹿港還算望族，有地有田有錢，只是撞上了許多事，地被政府奪了，錢被四萬換一塊，漸漸的就沒落了。
家道一走衰，一些親朋就像禿鷹一般的，來分食你最後的肉塊，衰，只能衰得更快。
雖然家裡衰敗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抖一抖，口袋裡還是能掉些零錢下來的。
阿祖用剩下的錢買了一處宅子，在當時非常便宜的宅子。
真的貪了便宜。
宅子便宜一定有它的問題在。
那是一間兩進的合院大宅，佔地百多坪，常年無人住，大概是位於現今鹿港彰化銀行後面一帶，今已拆除改建。
一些老鹿港人或許還有印象。
那宅子很大，能塞進家族二十幾口人。
但那宅子卻不只住著家族的二十幾口，裡頭住的還要更多。
新搬入的第一個晚上，那時父親的大姐姐，也就是我現在的大姑姑，她在大半夜起床如廁時，在大廳見著人了。
而且還不少。
她看見五個人，身著灰白破衣，在大廳中緩慢繞著圈子，像推著什麼。
那時的大姑姑還小，她也不知道怕，就好奇的看著，看了一會兒，她跑去叫大哥，也就是我大伯一起來看。
兩個孩子就看著，還討論他們在幹嘛。
大伯道：「看起來好像在推磨？」
大姑姑道：「磨？」
也不知是說了磨字被聽見，還是怎麼著，那些轉圈的人竟突然快了起來，甚至是輕快的墊步跳了起來。
快速的轉了幾圈就變淡消失了。
兩個孩子覺得驚奇，隔天將這事告訴大人卻沒什麼人信。
有一個人信了。
他們的母親，也就是我奶奶。
因為奶奶也看到了。
只是她看到的不是轉圈推磨的人，而是在房間的屋簷牆角，看見青面獠牙的的怪物，掛著牆睡覺打呼。
她沒有張揚，她也沒有表現出恐懼驚慌失措，她是五個孩子的媽，她很堅強。
然後隨著時日過去，看見怪事的家人越來越多。
連阿祖自己都看到了。
阿祖是個刀子師，當時鹿港辦桌第一個要找的就是他，那時的刀子師辦桌只要帶菜刀，所以刀很重要。
容不得孩子把玩。
一日半夜，他聽見鏗鏘鏗鏘的聲響，起身查看，結果看見一小小身影在他的房間揮他的菜刀。
他很生氣，以為是哪個孫子在玩他的菜刀。
才要走上前大嚇，話就吞了回去。
因為那個矮小身影回身，他看清了，竟是一個青面獠牙的矮小老頭，在開心的揮著他的菜刀。
這才不是哪個孫子。
阿祖沒有這種孫子。
矮小老頭發現阿祖在看他，笑了笑，放下了菜刀，撿起一旁的一個東西，發出礪礪礪的聲響，就走了。
阿祖細一看，他發現他拿起的那是一副鐐銬。
這個家就過著這種隨時會見到怪異畫面的日子。
久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為什麼一直沒搬走？
因為窮比鬼還可怕。
後來我爸的阿叔，因為債務，把房子拿去抵押，房子被拍賣，家族流落街頭，我的家族正式衰敗。
也因此一家人開始了租屋的日子，才搬去老街上，租了那間先前寫過，同樣有問題的宅子。
也是搬走後，我的大伯才去打聽，原來那間宅子，是古時的衙門，是間舊衙。
細一想，那些推磨的人，灰白的衣服上確實寫著「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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