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津渡.png

  黑,一片黑,施涫瀾見著的是一片黑,是遠方一道微微的光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微光中有一個影子,是一個人影,那人影似乎在對施涫瀾說什麼。
 
  施涫瀾想去聽,但此時施涫瀾的耳朵卻是嗡嗡作響了起來,施涫瀾拍打著自己的頭,又極力的搖著頭,想驅去那些耳邊雜音。
 
  只是那些動作都是徒然,耳邊的嗡嗡聲不減反增,竟成了轟轟作響,施涫瀾頭疼欲裂,撫頭跪地,他只能瞇著眼看著遠方那人影。
 
  那人影一步步走來,直到走到施涫瀾面前,施涫瀾都沒有瞧清他的面容,施涫瀾能知道那人影一直在對他說什麼。
 
  一直說,一直說......
 
  然後突然停了。
 
  那人影凝視著施涫瀾,雖看不清楚面容,但能見那雙深邃且發著異光的雙眼,那眼如同深淵,瀰漫著絕望、溢散著死亡。
 
  施涫瀾瞬間明白他是誰了。
 
  那一切都是施涫瀾意識的一瞬,但他的意識已漸漸遠去,女鬼身下的施涫瀾手正癱軟的落下。
 
  突然,一道同樣陰森無比的黑影竄出,直朝那古宅女鬼撞上,硬是分開了女鬼與施涫瀾,與那古宅女鬼糾纏在一塊。
 
  又一身影緩慢走來,看著幾乎是失去知覺的施涫瀾,嘖了一聲,彎腰輕拍了施涫瀾的臉數下,又呼喚了幾聲,見沒反應,那身影突然一巴掌就搧了下去。
 
  啪的一聲,施涫瀾吃疼,竟是側翻過身開始狂咳。
 
  咳了好一陣子,施涫瀾依舊頭有些昏,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也不知是那巴掌搧得太用力,還是就單純只是缺氧的徵狀,但他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雖然漸漸緩過來,但他暫時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
 
  他想起他幾乎死去的那一剎挪,他見著的那人影,那人影最後跟他說了什麼,他好像聽明白了,可是醒來的這一瞬間,他又是全忘了光去。
 
  施涫瀾皺著眉頭,覺得自己的頭腦很混亂。
 
  那一切會不會只是自己臨死前見著的幻覺而已?
 
  他想不了那麼多,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他,他翻身伏跪著,要撐起自己的身子,卻依然是手腳無力,只是弓著身癱在地上如一灘爛泥。
 
  施涫瀾知道有人救了他,想看看是誰。
 
  努力抬起了頭,卻是什麼也看不見,四周是一片的黑暗。
 
  陰森的鬼火早已消失,施涫瀾知道就連那古宅女鬼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他尋了一下,抓起一旁的手機,螢幕似乎摔裂了,卻還是使用無礙,能發出光,能做照明。
 
  他搜索了一陣,才找回鬼魁令,同時還找到了一小節發黑的骨頭,他一愣,這東西他知道,這便是剛才打飛他鬼魁令的東西,而這東西他見過,在當初陳寶平開壇送煞時,有人把這玩意兒打上橫樑,直把附在凶樑上的女鬼打出,讓祂逃走,擁有詭異的威能。
 
  陳寶平跟慶治仔師都說這東西很邪門。
 
  施涫瀾鬼門關前走一遭,本來僅存的那一絲自負勇氣全都沒了,現在身子有些發抖,他感到無比害怕。
 
  他不禁開始想,到底是誰救他的?
 
  是陳寶平嗎?
 
  不對,陳寶平出手的話,一定會唸那他熟悉的咒語,但他剛才卻是沒有聽見,所以不是陳寶平。
 
  他定了定心神,摸著牆壁,幾乎是把體重全倚給了牆,強硬著起身,要繼續朝前走去,是失敗了數次,這才終於成功的撐起自己的身子。
 
  才走沒幾步,突然眼前一白。
 
  施涫瀾皺著眉頭閉起雙眼,是燈亮了,從黑暗到光明,一時讓施涫瀾的眼睛無法適應。
 
  是過了好一陣子,施涫瀾才看得見東西。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有一個身影從剛剛就在一旁看著他,只是先前黑暗中一直沒有發話,施涫瀾這才沒有發現,施涫瀾視線還很模糊,看不清他的樣貌,但施涫瀾知道,這是個人,不是鬼,而且還救了他。
 
  「好......好點了嗎?」那人發話,語氣似乎有些尷尬與擔心。
 
  那聲音聽在耳裡,施涫瀾有些意外,施涫瀾想說話,許是喉嚨受創,卻是話到嘴邊,就乾嘔乾咳了起來。
 
  「唉,你別急,你別急,不急著說話,過一會你就會沒事了,你應該還能走吧,先跟上來,我們還得去救你朋友。」
 
  施涫瀾點點頭,手扶著牆踉蹌跟上。
 
  施涫瀾的眼睛也漸漸看清楚了,他確認了位置,自己還是在辦公室外的走廊。
 
  他緩慢的跟在那人身後,他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他救,他先前還懷疑過他,就算是現在,他也依舊還有些懷疑,不過他卻實是被他救了。
 
  被季冠仲救了。
 
  施涫瀾跟著季冠仲,兩人繼續朝前走去,看清了路,雖然腳步依舊不穩,但遠比那黑暗中摸索著走是走得快多了。
 
  那一路上都有迴紋針鋪著,這可能表示陳寶平走過,他想起了剛才掐他的那隻古宅女鬼,可以想像陳寶平經歷了什麼。
 
  他們一路走去,施涫瀾方才歷經一劫雖還心有餘悸,腿腳發軟,但他沒想過要逃,他還是得找出陳寶平與王晨穎,因為他知道,王晨穎跟陳寶平如果出了意外,能救他們的也沒有別人了。
 
  季冠仲在他前面走著,說道:「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麼我要救你?我跟你爸是多年好友,又看著你長大,我自然是不能看著你出事的。你出了事我要怎麼跟你爸交代。」季冠仲回頭看了施涫瀾一眼,又回過頭去繼續說道「現在問題比較大的是你的那個朋友,他在這裡借不到法,可能不太妙。」
 
  施涫瀾才想著這些日子對季冠仲的印象竟是一變再變,大起大落,從先前的一代高人風範,到行事詭異引人懷疑,到現在救了自己的可愛與話多,才想著,竟是被季冠仲的後一句給噎著「嗚......咳咳」施涫瀾一驚,似想說什麼,卻是沒有說出,只是咳嗽。
 
  季冠仲又回頭看了一眼施涫瀾說道:「你要問為什麼?你那個朋友借的是土地公的法,這裡是彰濱,地是新填出來的,填了也才四十年,沒有住人,沒有什麼信仰痕跡,非海非陸,媽祖不管土地公不顧,這間工廠雖然蓋了一座小土地公廟,卻是當初早就被動了手腳,裡面供奉的並不是土地公,對方懂裝神弄鬼,把你朋友引來這裡,就是要對付他,這就是一個局,你那個朋友借不了法,所以我說他會不太妙。」
 
  「嗚!咳咳咳咳!」施涫瀾依舊是說不出話,他只能瞪大著眼,季冠仲的這一席話,是讓他心驚膽跳,這一聽他心裡就緊張了,陳寶平這是要栽了?施涫瀾走的速度加快了許多,走到了季冠仲身前去。
 
  季冠仲揮了揮手說道:「你急也沒用,他都不知道陷這局多久了,要出事早出事了,要沒事也早沒事了,我們在路上了,也只是去收拾殘局而已。」
 
  施涫瀾根本回不了季冠仲的話,他只能繼續走著。
 
  走著走著,他們倆突然聽到了聲音。
 
  不是很清楚,也聽不清在說什麼,他追著聲音而去。
 
  來到一處會議室門口。
 
  「施涫瀾會來救我們的。」
 
  「你把他叫來,不是害了他嗎?」
 
  施涫瀾心中一定,聲音傳自會議室內,他推門而入,只見會議室中,陳寶平跟王晨穎兩人坐在廳中,四周用一堆金屬碎片灑了一個圈。
 
  王晨穎見施涫瀾,驚喜叫道:「你來啦!」
 
  陳寶平卻是驚道:「小心!」
 
  隨聲,一股勁風從後襲來,施涫瀾從門口被推入了會議室,隨即門就乓的一聲關上。
 
  四周再次的暗了下來,又飄起了陰森鬼火,施涫瀾警惕的抓緊了鬼魁令,這次絕不能再讓鬼魁令被打掉了,他看向身後的季冠仲,但哪還有什麼季冠仲?
 
  那跟在身後的季冠仲早已消失,會議室的門早已關上。
 
  施涫瀾眉頭鎖起,心沉了下去,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
 
  「季叔叔......你......」施涫瀾的聲音有些嘶啞,但終究是說出了話。
 
  陳寶平卻是道:「不是他,你身後!」
 
  施涫瀾一驚,回身看去。
 
  那團熟悉的頭髮又是在他面前,施涫瀾心臟幾乎是漏了一拍,下意識握著鬼魁令的右手一拳就是揮去,嘴裡還夾著一句嘶啞的罵。
 
  施涫瀾也是被嚇得心煩,所謂物極必反,這是被嚇出怒氣來了。
 
  拳頭絞進頭髮團裡,說是絞進,實也不是,那一拳不是打在棉花上,是打實了,頭髮幾乎是觸拳即消,施涫瀾一臂都沒入了頭髮,一顆鬼頭硬是被施涫瀾給打了個對穿。
 
  但是那穿出的拳頭卻是突然一吃痛,又是一道紫黑之茫打上來,施涫瀾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有先前的經驗在,對方招式用老,他早有覺悟,他哪還會鬆手?
 
  施涫瀾忍著痛,手硬是就沒鬆。
 
  他除了拳頭吃痛,還覺得一股刺骨的冰涼湧入拳中,但鬼魁令依舊在,施涫瀾底氣十足!
 
  拔出拳頭,施涫瀾一腳就朝女鬼踹去,先前差點就要了他的命,這一腳是深仇大恨,同先前一拳一樣,是用盡了十分的力氣。
 
  只是那腳沒有踹著,女鬼竟是化煙散了去,施涫瀾那一腳就這麼跨了一步,褲底裂開了去,整個人險些劈腿,動作很是彆扭。
 
  施涫瀾急忙站定,不顧那破去的褲底,看向四周。
 
  這時在那圈中的陳寶平突然說道:「對方很不簡單,不知為什麼,在這裡我的五金借法幾乎不起作用,現在只是強撐,鬼不只一隻,你不是對手,那位道友人被擋在門外,你要想辦法讓他進來幫你才有勝算。」
 
  「怎麼讓他進來。」
 
  「用你的令牌,破門上的界。」
 
  施涫瀾一聽,心中一凜,拔腿直朝門而去,要把鬼魁令抵上門去,卻是一把頭髮虛空捲來,纏住了施涫瀾的手,力道兇猛,施涫瀾的手瞬間被勒出絲絲血痕來。
 
  施涫瀾沒叫出聲,牙一咬,看向頭髮方向,卻不是先前那古宅女鬼,而是另一隻沒有見過的,不知什麼來路的醜鬼,祂頭大如斗、面容古怪、皮膚青白、雙目空洞,正張著一張血盆大口,對施涫瀾嘻笑。
 
  施涫瀾這才知道剛才陳寶平說的「鬼不只一隻」是什麼意思。
 
  他不顧手的勒痕吃痛,拳頭轉向,就要朝那血盆大口而去。
 
  卻是身體突然一滯,是有人從背後拉住了他,或該說,有鬼。
 
  是那剛才消失的古宅女鬼。
 
  施涫瀾一緊張,前有長髮醜鬼,後有古宅女鬼,又眼角餘光瞄到,有數團黑氣逐漸靠近,未顯身形,施涫瀾卻是知道,那些靠過來的不會是好東西,這下不知如何是好了。
 
  但施涫瀾還來不及絕望,變異突生,會議室的門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聲勢浩大,那些黑影似是也受那門的變化被吸引了注意,動作幾乎遲疑了一瞬,施涫瀾看向門去,那門竟是如同生汗,漆黑如墨的黑汗,一滴滴的從門板滴出,最後匯成五團彩影。
 
  說彩影,因為那是五種不同顏色的色團。
 
  那五團彩影緩慢的凝實,然後形成了五個各持怪異器具,身材胖呼呼,虎頭虎腦的孩童。
 
  四周時空彷彿靜止,五個孩童嘻笑著,跳著,跳到施涫瀾身邊,然後那笑容漸漸垮下,變成了惡狠狠的面容,但他們卻不是瞪向施涫瀾,而是其他的那些存在。
 
  那些怪異孩童突然一個一個分散竄去,一個撞上了施涫瀾面前的長髮醜鬼,一個撞上了施涫瀾身後的古宅女鬼,另外三隻分別撞上了那些要靠近的黑影,竟是纏鬥了起來。
 
  施涫瀾身子頓時一鬆,擺脫了束縛。
 
  這時門乓的一聲撞開,站在門口的,不是季冠仲又是誰?
 
  只見季冠仲手中托著一只紅漆小棺,嘴裡念念有詞。
 
  隨即大聲說道:「你害誰都行,但這小子我罩的你也眼瞎來害?那就不怪我啦!小鬼們,弄死他們!」
 
  聞季冠仲之令,那些纏鬥中的胖孩子開始呀呀亂叫,手中器具頓時光芒亂作。
 
  「就你,也配!」
 
  不知何時,會議室一角竟然站著兩個人,施涫瀾先前都沒有注意到,一人是王耀碩,另一人施涫瀾也是見過,但卻沒有想過這操縱這些鬼怪之人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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